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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武俠]沧海行云录(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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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玉人

萧竹盈静静地坐在窗前,黛眉微颦,秀眸注视着屋外竹林中正嬉笑打闹的朱韵妃和祝凤翔二女。如水眼波宛似正透出一丝愁郁,晨阳透过竹叶串连的纱窗,轻轻洒于香肩,使她整个娇躯都似乎笼着一层光辉,仿似神仙中人。昂藏七尺的“怜花公子”楚行云坐在距她七尺之遥的案前,怔怔无语地看着这如花玉人,手中一枝画笔蘸得墨饱,一张白绢铺展于面前,上面却是点墨不染。室中静寂无声,一切都宛似凝固了般,只鼎中一缕淡淡檀香烟雾,缓缓地缭绕升起,渐渐飘散于无形虚空。

良久,萧竹盈轻轻叹息一声。语音幽怨,细不可闻。而楚行云依然痴痴地望着她,手中笔似凝固般悬于白绢上方动也不动。慢慢地,一滴墨汁终于滴落纤尘不染的绢帛上。“嗒”一声,两人都是微微一惊,从冥思中醒了过来。萧竹盈美眸一转,柔声道:“楚公子,你可画好了么?”

楚行云俊脸一红,暗忖自己自探望过卧床的师弟之后,连日来不待伤势完全好转,极力鼓动朱韵妃,终于使她帮助说服了竹盈师姐,让他尽绘芳姿于画卷。

眼前自己却贪看美色,心神不属,浑然忘我,这可不似自己一惯公子风流的本色。

若让竹盈知道了说不定芳心恚怒,甩袖而去,那可得不尝失啦!

萧竹盈见他瞠口结舌的样儿,不由妩媚轻笑,笑声似银玲清脆悦耳,瓢齿微露浅笑道:“眼下是在金陵聚会上的各路人马聚齐前的间隙,时辰不多!公子既曾执意欲绘竹盈于薄纸,眼下为何却犹疑不绝呢?莫是竹盈蒲柳姿色不堪入画么?”

在那俊秀洒然的年轻男子狼狈地连道不敢之际,她嗔怪地横了一眼,又重坐回窗前,以手支颐,怔怔凝望着屋外淡蓝天空。

楚行云努力镇静心神,低首换过一幅白绢,抬头间却望见萧竹盈澄澈净莹的秋水双眸中,又涌出一股如薄雾般迷蒙的神采,那令他初见便为之痴狂痴迷的神采。他呆呆地注视着她那迷蒙的眼神,胸中一时心潮澎湃,一时却又郁闷非常,似大欢喜又似大悲哀;满怀画意,直要从腕下喷薄而出,但右腕提在空中,只是微微发抖,一枝笔竟怎么也不敢落下。那不知打动了多少深闺女儿芳心的超俗画艺,曾经成就了他怜花的美名,而此刻却宛似全然消失了般,一时不知从何下笔!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因近视绝世美色而动荡不安的心神,不再看萧竹盈,垂首面前那张洁白如雪的薄绢,慢慢放低健腕。哪知笔尖越是接近绢面,手腕越是颤抖,他心中更是纷乱成一团。相处的短短几个时辰中,眼前丽人无论那一颦一笑,还是凝视回眸,或者幽然叹息,无不在脑中清清楚楚地印象出来,更飞快地从眼前流逝而过。笔尖离着绢面尚有寸余,便僵在半空,再也不能向下移动一分一毫。

他怔了半晌,终于废然长叹一声,将笔投进一旁的砚池中,颓然不语。竹盈悄悄地走到案前,却见他面前只有一张白绢,不禁怔声问道:“楚公子,你……你怎么了?”

楚行云缓缓摇头,叹息道:“在下浪荡江湖,遇佳人上百,笔下绝色更是多不胜数,从来都是一挥而就。这一次却不知是何缘故,竟不能……不能绘出竹盈小姐的仙姿玉容。看来江湖传言不假,离恨阁门下皆是瑶池仙子,行云凡夫俗笔,自是不能描画天姿于万一!”

萧竹盈浅笑嫣然,谦声道:“公子太过夸奖了。竹盈不过山林一小女子,何敢当得‘仙子’二字?”她看看那张依然空无一物的薄绢,不以为然道:“既然画不下去,就算了吧!想公子名震武林,竹盈却有生已来从未涉足过江湖半步,闻说其间无数奇人逸事,眼下无事,不如就拣些公子的神勇事迹说给竹盈开开耳界如何,不知公子肯否答应竹盈的这个要求呢?”

楚行云虽知此不过是她怕二人枯坐无聊相对尴尬,因而说的客套之辞,但亦显得两人关系比之先前大是亲近了一步,不由得胸口一热,冲口而出道:“既然小姐有命,行云敢不遵从?”

萧竹盈自小即为远离尘世的离恨阁所收养,芳心一片洁白不染纤尘,对光怪陆离的红尘世事有时亦颇为兴致昂然,当下闻言喜动眉梢,立时显得容采焕发光艳照人。楚行云只敢瞧得一眼,便低首不敢再看,只怕目光深注而唐突佳人,心中却是暗暗欢喜,只觉若能令她解颐一乐,自己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只是心神激荡下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方吟道:“江湖子弟江湖老,蓦然回首,青丝已成白发,镜中红颜,冢中枯骨,年华如水,掩尽风流。”

萧竹盈听他语中颇有沧桑之感,大是不同于一般少年才俊意气风发的气概,芳心暗自不解,只是她素来恬无为,亦不追问,依然倚坐窗前,凝望着从长空中缓缓飘悠而过的浮云,屋外竹林尽处是一面镜子也似的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波纹嶙峋,此刻暮色之中,一叶扁舟在湖心缓缓游弋,舟上有一老翁蓑衣竹笠。

不由对人世仇争忽生厌恶,本对楚行云江湖经历颇感兴趣的芳心亦静淡下来,有感之下浅声道:“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楚行云本是忆起此次历险之事,一时意兴阑珊下脱口而出,却见她听后无所反应,反而吟起歌来,细思她歌中之意,便如闲云野鹤般与山水同乐,说不出的闲适自在,转首随她眼光瞧去,接口吟道:“滨江蟹舍主人欢,菰饭莼羹亦共餐。枫叶乐,荻花干,醉宿鱼舟不觉寒。”他这几句诗道尽山水渔趣,萧竹盈听后,微微一笑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此时秋风渐起暮色已浓,已是用膳之际啦,公子想必忆起那鲈鱼之美了吧?”楚行云暗赞眼前人儿玲珑心窍,哈哈笑道:“此行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竹林。”

萧竹盈引的是晋张翰《思吴江歌》中的两句,楚行云改以唐朝大才子青莲居士李太白的诗句作答,意思是向往垂钓生涯,当然不是为了莼菜鲈鱼的美味,而是追求一种适意的人生。萧竹盈想不到对方年轻俊美的外貌下,竟有着和己一样的出世之想,本已颇感亲近的芳心此际不由更生了一丝知音之感,软语道:“公子请随我前去用膳!”当下转身引路,领他朝另一室走去。

进得室中,楚行云当面见室中悬有一幅横额,上书“紫竹林”三字。那字清峻雄奇,笔力刚劲,所出显非凡手,忖道:“原来此处叫作‘紫竹林’!”随着萧竹盈坐下,她立刻轻拍玉掌,只见一个明眸粉腮俏鼻薄唇的作丫鬟打扮的女子手端清茶献上,在耳边吩咐几句,那丫鬟领命而去。

楚行云环目四顾,只见西首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中淡墨晕染丛山,近处峻岭之上一株极大古松,古松冠盖之下一少年正在舞剑。远处云海气象万千,一轮红日自云海中磅薄欲出。

画上题的却是:

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齐景升丘山,涕泗纷交流。

孔圣临长川,惜逝忽若浮。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

愿登太华山,上与松子游。渔父知世患,乘流泛轻舟。

萧竹盈见他注视那落款“江海遗老”四字,当下解释道:“这是家祖多年前所作,挂在客厅聊以自娱,公子文武全才,只怕难入法眼。”

楚行云对着画盯了半晌,赞道:“阮籍这首咏怀诗中充满抑郁之气,其字笔力雄健,又卓然不群。”转头向竹盈望去,问道:“原来令祖就是百年前的一代侠隐‘江海遗老’,行云闻名久矣,只是余生也晚,无能得会这位当年震惊江湖的前辈宗师,心中素来憾恨已久,不意今日却可得见前辈遗墨,真是幸甚!观辞探言,遗老前辈山中高士,放舟江海逍遥自在,莫非心中竟也有不平么?”

突见对面佳人垂首不语,楚行云不由暗怪自己唐突。正自尴尬之际,那丫鬟却已奉上酒菜,萧竹盈起身招呼他入席。楚行云早已饥肠辘辘,望见桌子中央盆中正是鲈鱼羹,鼻中鱼香阵阵,不由得食欲大动,但见朱韵妃和师妹凤翔俱都没有有来,暗自动疑,正欲发问,萧竹盈似窥破他心意般道:“别理那两个野丫头,他们正互研双方的武功呢,一时不会有得闲暇的!公子只顾自己用膳吧!”

听及此言,他暗忖凤翔和她哥哥一样,自少爱武,庄清音师出离恨门下,后来又离阁而去,本身武学已经和离恨阁一脉大不相同,此刻待着机会能和同源的武学相辍相比,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了。当下亦不多说,在宾位上坐了,道一声请,举筷便食。

突然间忽忆及自己初初醒来时,曾见竹盈曼舞竹林间,袖笼风云,观其体态身法,显是一套绝顶武学,楚行云不由含笑道:“小姐曾于屋前林内微露绝学,却不知是何神功?”

萧竹盈素手轻抬,示意他毋庸客气继续用膳,口中答道:“那是家祖所遗‘紫竹林’的微薄武学‘翠竹寒袖’。公子身为江南楚家和蝶衣会两大名门的传人,武学精深,见闻广博,竹盈娱兴之作,想来难以入得公子法眼了?”

楚行云双手连摇,不以为然的道:“小姐过谦啦!江海遗老是何等样人物!

当年围剿号称‘天下第一’的媚情教主屠行空之役中,遗老前辈就是其中的六大正派高手之一,他遗留于世的武功想必非同小可,适才观小姐微露身手,已可见一斑。较行云那是高之多矣!“

第二十二章 魔踪

萧竹盈笑颜如花,正欲说话,忽然屋外一在阵喧哗,显是有一群人走来。忽听一人叹道:“目前所约之人俱已到齐,只有秦大先生尚未到达。岳某担心北天山距此万里之遥,一旦途中有甚变故,便赶不上今日紫竹林之会了。”

一人宣声阿弥陀佛后,接道:“岳施主毋须过虑,北天居士素以一言九鼎称着武林,他既然答应帧王千岁前来助我等一臂之力,必会如约而至。”楚行云闻言心中大奇,先前说话之人竟是出身与江南楚家、“妙手佛心”楚临川之下的第二号人物“玄机妙算”岳玄机。

楚行云暗哼一声。他虽为楚家人,但其父生前和楚临川曾为争夺家主之位有过一段恩怨交缠,因此对现在称尊天下的江南楚家颇有心病,自小十多年来就极少往返回家,一直依着“琴剑”庄清音长大。他对楚家之人亦无甚好感,因此得知屋外说话之人中竟有岳玄机,心内不由颇为尴尬,不知他此来所为何事?

“哼,秦大先生来了自是最好?不来也无甚关系?试看现今天下,尚有何等麻烦凭我们几个尚且应付不来?”一个雷鸣般声音震人双耳,撼神动魄,言中气概豪扬,气魄迫人。

楚行云虽未见到此人面目,但已可想象一个身材高壮的大汉那挥戈天下莫有与敌的英雄气概来。正自奇怪是何人如此气势时,忽闻岳玄机向发话之人苦声笑道:“玄机受教了,只请向帮主免开尊口,我等倒没甚,就怕祝姑娘受不住你这独门的叱气成雷功夫。”

那人哈哈一笑,便即住口。朱韵妃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道:“凤翔妹妹是琴剑的得意高徒,已得庄会主音杀之技的真传,怎会被向伯伯这几声吼便吓着了,岳老你这心未免操的多余了。”

楚行云暗自诧异这姓向之人莫非竟是四绝之一、号称“龙行天下”的丐帮帮主向天啸?以他如此人物怎会出现此地?竹盈见他面有异色,知道他不解心存惑疑,低声问道:“公子尚未知晓为何除了竹盈和韵妃师妹外,还有众多武林名流出现此处吧?竹盈正欲想公子解说呢。”

楚行云凝视着她动人的双眸,静待她的下文,萧竹盈被他看的俏脸微微红了起来,不自然的别转玉脸,曼声解释道:“此次帧王大会群英,表面上是为韵妃师妹庆贺生辰,实则不然,近日从东南沿海传来倭寇阴谋扰乱中原武林的消息,戚继光将军请求帧王出面邀约江湖豪侠出手,一举击溃即将潜入大明领土的东瀛高手。所以才有了金陵聚会,竹盈亦是因此被师尊派遣下山的。会后又传来昔年第一邪教媚情教的余孽‘夺魄魔君’亦在那群东瀛高手之中。戚将军得到的确切消息,所以帧王请令叔门下首席谋臣岳玄机前辈领头,邀约一帮特殊高手设伏据说魔君会单独出现的临竹谷内。因那处靠近是竹盈祖居之地紫竹林,是以让小妹参与此事,韵妃亦不顾王爷的反对跟了来。谁知路上恰巧遇上正在岭南周遭转悠的祝氏兄妹,后来的耳屎你都知道啦!竹盈所知就是如此了。”

楚行云这才知道群雄早已得知了封十五托付于己的任务,并且还让自己碰上了确实的行动,这才将有负重托的愧疚之心放下,旋有念及那戚继光的秘使封十五,他自受算被虏以来,一直昏沉着,被救出之后时间也不长,一时都几乎忘了还有这个和自己同时被暗算的豪爽汉子来,当下不由焦急问道:“我有个同伴与我一起落入了赵文华手中,小姐不知是否同时救出了他?他人先在何处,我怎未见到他呢?”

萧竹盈闻言愕然道:“没有呀,当时我们蒙面偷进青木圆的石牢的,那里面只有你一个啊!”

楚行云不由暗忖道:“莫非封十五逃脱了?帧王得到的讯息就是他传报的?怎会如此呢,他该是和自己一起被迷昏的吧?”

二人正低首说话间,屋外走进一行人来。当先那人楚行云认得身材低矮有些微胖身悬一酒葫芦的中年人正是号称“玄机妙算”的岳玄机,身畔二女是同样风姿楚楚的陵阳郡主朱韵妃和“琴女”祝凤翔。其后还随有是数人,僧俗皆有。

除了那一眼即可认出的意态豪雄的高大汉子是丐帮向天啸外,楚行云暗惊那个面色红润,身着一袭灰色袈裟,手持散发着冰冷青光的月牙方便铲的慈眉老僧——少林寺戒律堂首座大师法华上人,竟亦出现此地。

那个鹤发童颜的矮个青袍道人,背负长剑,脸上一团青气,一双锐目,乍开乍合间精光闪烁。正是楚行云在秦淮楼上见过一面的栖霞观主持卫虚子。

除这几人外,其他人却是一个也不认识。此刻那岳玄机一见他与那个离恨阁女弟子并肩对门而立,暗笑怜花公子果不脱多情本色,这么快边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这般亲近了。忙赶前几步,握住楚行云双手,朗声笑道:“闻说公子恰巧落脚此地,岳某心下不禁大喜,公子身负绝学,实为此行一极大帮手。只是不知公子肯否应允?”

楚行云朝相继落座的过人点头招呼,装作丝毫不知实情的样子皱眉道:“岳大哥尚未说出是何事,行云实是不知能否尽力?”

岳玄机一拍额头,谦然道:“我真是糊涂了!且不忙说是何事,公子,让岳某先为你引见几位武林高人!”他首先手指向天啸,显是丐帮尊为四绝之一,这帮主向天啸又神功盖世,为中原武林少数几个顶而尖的高手宗师,声威之盛早压过了六大门,其帮主的身份在此该是最高,摊手道:“这位向帮主名满关山内外,想必不用岳某饶舌为公子介绍吧?”

向天啸声若洪钟,哈哈笑道:“楚公子后起之秀,早已不输于我等老一辈多少啦。哈哈,今日幸逢,咱爷儿俩可得多多亲近!”他年纪看来不大,其实确实是上一代的高手,二十年来风满武林的“三艳双飞琴箫掌”中的双飞之一就是他这“龙行天下”了,因此楚行云也不介意他的老气横秋,向他作了一揖,客气了几句。

岳玄机待二人见礼已毕,又转手介绍道:“这位是少林戒律堂主持法华大师。”

那白眉老僧高喧佛号,合十为礼。楚行云躬身还礼,又听岳玄机道:“这位便是栖霞观的卫虚子道长。”卫虚子虽已见过他,但此刻面色依然冷肃,只一颔首,便算见过礼了。楚行云也不以为怪,他早闻说此人一生以剑为痴,向来不通世礼。

岳玄机又转向一位锦衣老者道:“这位是京都国师府高手‘澜沧煞神’厉残

厉大侠。“楚行云心下大奇,暗道:”怎么此人也来啦,真个奇怪哉也。“要知这厉残虽然是当今国师陶仲文属下,武功高绝,一条逆龙鞭罕逢敌手,但为人怪僻喜怒无常,正邪不分,且性好杀戮,在江湖上名声不在怎么好,但旁人碍着陶仲文的面子,当面亦不好说什么。楚行云心中暗思不已,面上却不露声色的见了一礼。厉残也还了一礼,楚行云仔细看时,却见他不知为什么面色苍白神情甚是憔悴。

在厉残之后,在场之人便只剩一人没有见过礼。那人一直跟在众人之后,所以楚行云未曾见到他面容,此刻见岳玄机介绍已毕,当下向前跨了几步,站到了楚行云的身旁,此人面貌清癯,颔下一缕清须,眼中神光凛然,正是镜水山庄的“乾坤圣手”方青言。

岳玄机犹豫了而已下,还是呵呵笑道道:“方大侠该是公子的舅父吧,那也不用岳某饶舌了。”楚行云心中冷哼一声,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得不上前几步,口呼舅父跪地见礼。方青言恩了一声,也不伸手相扶,边当眼前没这个人一般。

众人见这舅甥二人这般不咸不淡的奇怪模样,心中都觉怪异,但人在江湖,却也不便开口探听其中隐私。

岳玄机笑道:“好了,既然诸位均已到齐,岳某便可将今日行动细节说出啦。”

厉残大声道:“是啊,帧王传书在座各位,只说聚会紫竹林是为灭除东瀛杀手的一场大战作准备,岳老弟是此次行动领头人,又向来见闻广薄,却不知此次东瀛都有哪些高手来乱我中土?”

在场之人都凝神倾听,只有方青言和向天啸神态自若。楚行云看在眼里,此二人已经知道了实情,当然二人都和帧王关系密切,对一切行动自是了如纸掌。

只听岳玄机朗声道:“这对手么,只有一人!”

“什么?只有一个人!”厉残大吼道,脸涨得通红。不止是他,在场之人除了方青言、向天啸和楚行云、萧竹盈四人外,大都面露不悦之色。要知他们不是当今江湖举足轻重的几大派中的首要人物,便是威震天下的不世高手。离恨阁,国师府,江南楚家,少林武当丐帮等任是其中一人,便已能令江湖震动,他们本身又是名动一方的高手。今日齐集在这紫竹林中,却只为了迎战一个人。

岳玄机淡淡道:“不错,便只一人!我们今日要伏击的,便只这一人!”他说这伏击时,语气显是极为慎重。

少林的法华大师寿眉抽动,问道:“却不知此人是谁?”

岳玄机深吸一口气,凝声道:“他便是昔年初涉中原就横扫江湖的西域奇人——夺魄魔君!”众人听了此话,心头均是不由一震,暗道:“原来是他!”

法华大师缓缓道:“老衲闻说此人原是出身于阿尔泰山,乃人猿交合而生,不知是否可真?”

“大师之言玄机亦有所闻。只不知真假,但‘夺魄魔君’袁侯生天生禀赋,神力无匹,却是事实。他曾获异人传授武功,诸位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岳玄机神情凝重道。同城美女交友

厉残气哼一声,不服气的道:“力气再大,也只不过是个匹夫而已,何足惧哉?”

楚行云面露微笑,转过头瞟了一眼默立身旁悄无声息的萧竹盈,见她正凝视自己,便昂起下巴学做厉残那神气模样。萧竹盈忍俊不禁,眼中流露笑意,随即又露出责备的神色,显然怪他不尊重前辈。楚行云见她反应热烈,不禁暗乐,又转过头来。

只听岳玄机叹道:“难怪厉大侠做此想,夺魄魔君在一般江湖人心目中无所地位,法华大师能知其名,实是因为少林亦曾在其手中吃过亏。”法华大师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却不辩解,众人便知确有其事了。

岳玄机稍顿续道:“却不知传授此獠武功的异人便是那媚情教的漏网之鱼——曾与当年天下六大高手中峨眉李妍真李真人两败俱伤的鬼手夺魂。据在下师门流传,那鬼手夺魂在歼情之役后伤逃至阿尔泰山,无意在一群猿猴中发现一小孩,怜材之下留其一本《夺魄经》。此举便成就了日后的夺魄魔君,只是他几十年来一直在阿尔泰山苦修,绝步中原,是以人所莫知。四十年前却不知为何踏入中原,大肆屠戮,适逢当时和”慈心羽士“管三白前辈路过,激战三日夜后败逃而去!只是以管前辈和当时有天下第一人之称的龙虎山邵元节仙长齐名的能耐,力拼之下却亦不免身负极重内伤因当时此战极是隐秘,故而外界甚少有人知晓。”慈心羽士管三白乃是上代正派绝顶高手,与当今的“妙手佛心”楚临川双峰并峙,一时喻亮。只是这十多年来不见踪迹,江湖中人颇多猜测他已坐化名山!

此刻骤然闻及他当年的事迹,众人心头都不由一凛。

岳玄机见众人都露出凝重的神态,长吁口气道:“夺魄魔君三十年来不见踪迹,却原来是夺到了东瀛这异邦去了,敝东主曾暗中广散人手搜寻,却毫无所得。

此次东瀛杀手侵入中原,即是以此人为首。自从传出倭寇阴谋以来,鄙东主已经接获多起江湖传报,诸位同来来听听吧!“言罢,缓缓伸手从怀内掏出几张纸条。

他先用目光扫视众人一眼,看大家都神色凝重,方才念道:“三月十六,夺魄魔君过虎豹峡,风云骑百二余轻骑乘夜围而袭之,战一刻余,俱殁。”这短短几句话只三十余字,可从岳玄机口中淡淡道来,却如大锤般重重击打在众人心中。

要知这风云骑较之六大门派虽则人数虽较少,但人人生性彪悍,骑术精湛来去如风,横行燕赵之地几近十载,无人可制。众人万万想不到只一刻间便已全丧于夺魄魔君之手!众人沉默了一阵,祝凤翔突道:“那风云骑虽然名声不小,但我师傅曾说其中无甚称的上真正高手之人,毁在那魔头手中,倒也没甚奇怪之处。”

岳玄机摇首道:“祝姑娘,想蝶衣会庄会主何等高人,他所说的高手当今天下大概只有天下四尊、武林四绝和二宗六派三世家的掌门宗主之流才称得上吧!余者碌碌,自是不在他眼中。只是如他那等高手毕竟有限,以你我角度来看,风云骑实是不可小视!”微微苦笑中展开另一张纸条,轻声念道:“三月廿一,夺魄魔君宿于青莲镇,‘翻天掌’路寻初,‘覆地刀’曹抗旭携天地盟八十余名高手乘夜突袭……”言及于此,忽然抬头看到众人脸都绷得紧紧,续道:“此一战由初更起至二更止,‘翻天覆地’二人一死一残,八十余高手几殁,逃生者不足十人之数,鲁境大派天地盟是役尽毁!”

“翻天覆地”路寻初、曹抗旭两人结义多年,组建天地盟,一掌一刀横扫鲁境,是绿林道总瓢把子,大名鼎鼎跺脚地颤的地方大豪,然则以此二人这等高手,率八十余人乘夜突袭,却几至全军覆没的下场,怎不令在场众人心神摇荡!

不等众人发问,岳玄机又展开两张纸条,冷声道:“四月初三,夺魄魔君过萍水渡口,遭四海帮及拜月教联手阻击。战一日许,焚轻重舟船百二十余,毙敌数十,烧死溺死者三百余众。第四日晨,夺魄魔君遭伏于小云山,战至午时,尽歼来敌。其中包括‘纤手织云’方婕妤,‘雪地飘风’刘从,‘毒弥勒’了凡,‘妖刀’练虹影。”

四海帮是大江之上第一大帮派,帮内高手如云;拜月教则是江湖中闻名的杀手组织,都隶属于江南楚家。两大帮会联手,仍落得死伤累累。而方婕妤诸人武功地位更不在在场的任何一人之下!尤其是“妖刀”练虹影,他曾挑战当时慕容世家的家主,虽在慕容“红尘斩”的绝世刀法下俯首称臣,但亦拼斗了将过二百余招,手下少有三合之敌的慕容远山对之极为称道,英雄相惜下只毙敌之命而不伤的“红尘斩”刀法下首次有了逃生之人!但现在却就连他这样的人物亦败在了这几十年后复出的夺魄魔君手中,想来实是可畏,此际厉残脸上已没有了先前的不以为然。

他念完这两张纸条,抬起头来,见众人都神情木然,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道:“夺魄魔君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杀孽之重,骇人听闻。今日若不将他除却,却不知还要有多少江湖中人将死在他的‘青天戟’下!”

方青言目射异芒,突然道:“江湖传闻夺魄魔君身负昔年媚情教主屠行空所遗的《媚情签》和象征教主之位的‘摩坷令’,岳先生以见闻广博而名着天下,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岳玄机微微一笑道:“岳某确知此事。”方青言双目如电,紧盯着他道:“如此说来,传闻是真喽?”

岳玄机不置可否,缓缓踱了几步,突然转身道:“此传闻非但不真,且更由楚家一手编造!”

“什么?是丁家之人编的?”方青言惊呼道,难掩万分失望之态。不止是他,在场之人均大感诧异。要知江南楚家向来侠名极盛,为白道顶梁柱,家主楚临川豪迈磊落,素性慈和,主持公道向来极得人心,不意竟编出这等损人阴德的弥天大谎!

法华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然则楚家造此传闻,不知用心何在?”不止他,众人心中都正作此疑问。听及此言,不由都将目光投向岳玄机。只见这素以智谋着称的“玄机妙算”岳玄机深吸一口气,又细细吐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聚英

岳玄机沉默一会,正当众人渐感不耐之际,突然道:“不知大师可还记得十年前极乐帮之战?”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

十年前,少林、峨眉、五台等六大正派高手数十人,在江南楚家的策划率领下,奇袭当时在江湖上凶焰冲天的极乐帮,扫荡群魔,“极乐帮”帮主、一代大魔头“极乐真人”也于那一役中力战当时名斐武林的“三艳双飞琴箫掌”中的“九音箫”和“折情掌”二人,在震惊天下的“九音红影箫”无铸绝学下败逃,二十年来邪道第一大派的“极乐帮”从此烟消云散,江南楚家因此更是势盛,隐然成为白道领袖。在场之人中,法华大师和卫虚子都曾亲身历经此战,想起当时的血腥凄厉之处,兀自凛然。

法华上人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此战老衲今生一日不敢或忘,若不是楚临川楚宗主指挥若定,我等白道中人只怕早已在此役中骨肉化泥了。只不知岳施主在江湖中散播夺魄魔君身怀至宝与此事何干?”

“大师当知昔年的‘极乐帮’帮主极乐真人一身诡异绝学,玄微精奥,不类中原各派武功。但他是何出身来历,大师可知否?”岳玄机不答反问道。

法华寿眉紧皱,迟疑道:“这个……”少林高手是役中死伤无数,纵是“四秀七英”之一、被誉为少林近年来最杰出传人的“无机和尚”亦被极乐真人重创,以致如今只有当年颠峰时期的七成功力,但众人虽为各派精英,尤其是少林立派已千余年,向称为武学发源之地,却至今仍无法得知极乐真人武功的来历,此际闻得岳玄机问及此事,法华不由大为尴尬,一时无从答起。

楚行云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却听祝凤翔抢先道:“莫非岳大侠已经知道了么?”

“正是如此!”岳玄机拍掌赞道,“祝姑娘不愧冰雪聪明,一猜便着。楚家经过十余年来的查证,现在已可确知,这极乐真人实是西域奇人夺魄魔君的弟子。”

他脸上掠过一片阴影,沉声续道:“那极乐真人本为一孤儿,自小便为夺魄魔君收养,授以武功。自从三十年前魔君失踪后,便独自下得阿尔泰山,纠合一帮凶残之士组建极乐帮,不意竟创成诺大局面,十多年来凌驾于江湖各邪魔黑道而成为第一大派,流祸武林,荼毒苍生。”

众人暗自心惊,想不到昔年造成漫天风雨的大魔头竟只是夺魄魔君的一个弟子,想那极乐真人已然如此厉害,那么其师夺魄魔君的成就该更是惊天动地了,难怪近日来能造成如此血劫!

岳玄机神色一整,紧接道:“当年夺魄魔君几近天下无敌,虽为‘慈心羽士’管前辈击退,却是全身而退,一直是中原武林的一大隐患。此番率领东瀛杀手挟恨而来,声势非同小可,有鉴于此,楚宗主自得到确切消息后,为避免再度血劫防患于未然,逼不得已想起一法以便激起武林人同仇之心,这多日来极力宣扬那据说载有当年媚情教主屠行空一身无敌武学精华的《媚情签》一直藏在这夺魄魔君身上!这魔头不知为何踏足中土后便脱离了跟随而来的扼中东瀛高手,单骑北上,不论他武功如何超凡脱俗、盖世绝伦,但如今在中原各家各派无数高手的轮番袭击下总不能安好无恙吧?再加上我等在此最后一击,必能消弭这整个中原武林的饿大祸患!此法虽略嫌阴毒,好在这魔头也是满手血腥,如此作为当不算太过。”众人一时无言,难怪风云骑、天地盟、四海帮等各派不顾悬殊,前仆后继的伏击绝世高手“夺魄魔君”了,原来是为夺取罕世秘籍《媚情签》。楚行云暗中冷笑不已,忖道:“楚临川这老贼平日里总是一付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城府深沉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之极,嘿,老贼呀老贼,你为了提高楚家的威望势力以增加争夺江湖霸权的把握,却是太过心急了啊。嘿嘿,如今这番不择手段的作为虽是打着为天下除害的幌子,但这向称神算的岳老儿却无意中暴露出了你的真面目,有心人一见即知,看来今次你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栖霞观卫虚子沉思须臾,似是自言自语般的道:“贫道曾听与管三白前辈交好的武当掌教浮芥道长所言,夺魄魔君那厮所练的内功乃是天竺佛门分支的‘大天罡霹雳神功’!以此魔几近百年的修为,内息之雄浑凝厚想来已是举世罕有,却不知他现今将这门神功修到了第几重?”武当历来是道门至尊,他身为栖霞观的主持,与武当有交情自不奇怪,况且近百年来佛道两门积怨颇深,浮芥真人对佛门各派武学自是了然于胸。他一直一言不发,此话一出,却直指事端的关键所在。

岳玄机突然转向代表镜水山庄前来的“乾坤圣手”方青言,凝视一会,忽然石破天惊般的道:“方兄昔年曾四战极乐真人。对那厮的武功,想必再清楚不过。

自弟子而观其师,方兄有何看法请说来听听如何?“众人心中大是震惊,想不到这乾坤圣手虽然近十年来声名极盛,但他竟和十多年前凶焰盖天的极乐帮主交手四次,也可谓是一大武林秘辛。

方青言双目直直看着前方,射出复杂的神色,犹豫着不知是否要说出自己的糗事,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说出,缓缓道:“极乐真人的‘大天罡霹雳神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其威猛刚烈处简直难以想象。当年我初出江湖,因师门之故曾经几次和他交手。第一次,只战十招便即告负。苦修半年本派武功后又与他交手,便走了三十余招。后来,方某因机缘得以参破家传秘学,融会了师门绝技后第三次交手时,已可与妖道战到百招之外。此后一年间,方某日夜苦练,终于自认本身武学修为已至化境,短时内再难寸进。便又向他挑战,哪知此次再度交手,却反而只接了十余招便受伤落败,且败得无话可说。”

“如此说来,弟子已然如此厉害,那么夺魄魔君的的武功很有可能到了当年媚情教第一护法‘鬼手夺魄’无敌中原的地步了?”法华大师面带忧色道。那鬼手夺魄当年便凭着修至第八重的“大天罡霹雳神功”横扫中原,无人可挡。直至六大高手联手发起歼情之役,方与峨眉派百年来最杰出的高手李妍真两败俱伤。

方青言露出回忆的神色,肯定的道:“极乐真人和我交手时曾言道,其师在阿尔泰山苦修五十年,已将大天罡霹雳神功修至第七重,但其后一直无所进展,待得与”慈心羽士“交手败返后,在失踪之前终于再进一步突破了第八重。想来这三十年大概已将‘大天罡霹雳神功’修至前无古人的第九重至境了吧?而今此魔重临中原,依我看即使峨眉李真人重临人世,也未必能胜他一招半式!”

“澜沧煞神”厉残神色甚是不屑,面笼寒霜冷冷道:“夺魄魔君如何我不知道,但以极乐真人足以抗衡‘箫掌’两大高手的盖世魔功,方大侠竟能从他手中四次脱身,看来方大侠的修为定是远在我等之上了。”要知他是国师府门下,而发起此次行动的帧王向来对嘉靖帝宠信的国师陶仲文看不顺眼,以为是陶仲文以道教妖术迷惑圣上,致使政事荒废、奸臣掌权。方青言是帧王派来执行此次歼魔行动的代表,厉残因故参与了这次行动,本就暗存着与之较劲的心理,此刻见他如此推崇对手武功,当然大是不满了,是以耐不住出言讥刺。

方青言面无表情,哼道:“厉煞神过誉了!方某本就武功平平。倒有一人,总喜欢自称为百年来的第一宗师高手,诸位可曾听过?”

一向以‘见闻广博、消息灵通’着称的丐帮帮主向天啸此刻也忍不住惊呼道

:“风乍起,云飞扬,碧空闪,刀屠佛——屠佛刀!”在场之人都觉耳中嗡嗡作响,也不知是因为向天啸的声音,还是这个名字!

“莫非,应不屈曾经败在魔君手上?”法华大师急问道。那“屠佛刀”应不屈亦癫亦狂,刀法绝世,曾发愿屠尽天下出家之人,死在他手中的佛门高手不计其数,可四十年来从未有人胜他一招半式。白道高手数次围攻,都被他杀得落荒而逃。

三大世家中的慕容家主慕容远山亦曾败于他手,因而决意苦练绝情绝性灭绝人情的“红尘斩”,多年来不理家族事务,以致慕容世家的大权渐渐为其后妻李妙音控制掌握,使得内部矛盾丛生,人心渐乱,无力对江湖形势加以影响,声名已经暗淡了许多。

“正是。三十年前应不屈携妻出游,其妻独自观月时竟被尚未出道、性好渔色的极乐真人调戏,交手之下,应不屈的惊梦刀竟不敌却被魔君的青天戟!”方青言沉声道。

向天啸豪迈的脸上已不在有丝毫轻松的意味,他虽然是武林着名高手,但自忖却非当年的极乐真人的对手,何况如今面对的还是其师夺魄魔君。他心理沉重,转首注视他人,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的阴霾,知道魔君的强悍已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

岳玄机见众人神色消沉,凛然振声道。“今日我等势将有惊天动地的一战。为沿海百姓不再受倭寇之苦,为大明天下千万苍生计,受帧王和楚宗主所托发起这次歼魔行动,便是岳某战死于此,也决不可让此魔肆虐江湖,使倭寇阴谋得逞!眼下各位都是江湖上两代中最为杰出的高手,参与此役,何况还有离恨阁的竹盈小姐适逢此会,离恨阁为武林圣地,武学玄奥高深莫测,当是我等一大臂助!”众人心头沉重,却又隐隐感到热血沸腾。萧竹盈一直默默地痴望着楚行云俊伟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形,十多年来清冷自持的芳心摇荡不能自已。突然听人提及自己,娇颜上泛起一抹嫣红,极是动人,樱唇轻启道:“竹盈不过一介小女子,恭逢盛会,自当为各位前辈摇旗呐喊,敢不尽力!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能歼此巨獠!”众人一起点头称是,当下细细商议细节起来。

流霞经天,柏韵松涛,白云掠空。这里是距离紫竹林外里许的临竹谷内,万枝翠竹纷落的枝叶逐渐掩盖了谷中那凌乱的足迹。楚行云以手支腮,百无聊赖的欣赏着一树树耸天翠竹。他和萧竹盈、朱韵妃、祝凤翔、祝龙仰四个年轻人一组,听令于镜水山庄的方青言,潜伏在峡谷左方峭壁上,而其余之人则为另一组,埋伏在右边。他们所伏之地离谷口约百余步距离,两壁间甚是狭隘。此刻只等夺魄魔君入谷行到此处,他们便将从两侧进行蓄谋的突袭!

楚行云忽然转过头来,望着身畔清雅若仙的“离恨阁”传人萧竹盈,只见那翩翩翠叶落于她如云秀发上,宛如暗夜中的栀子花,清雅袭人,一时不由看得痴了。

萧竹盈回过头来,不由娇靥生晕,亦喜亦嗔地横了他一眼。祝凤翔将二人亲热神态看在眼中,暗忖多年来自己对师兄芳心默许,但他却一直若即若离,何尝有片刻两情相悦的时光?念及于此,心中不由一阵酸楚,珠泪点点暗滴,旋即悄悄试去,虽未为他二人察觉,一旁的祝龙仰却是看在眼里,心中不断暗暗的叹气,虽然一是亲妹一是师兄,但对此“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男女感情之事,却也无他人置掾的余地。

与楚行云关系颇为微妙的“乾坤圣手”方青言此刻冷冷注视着阴沉沉的天空,仿佛那里正演绎着什么,也不知是否知晓旁边那几个年轻男女的情态。突然间微微做了下手势,侧耳倾听,楚行云等人见他神态,知道有异,也都分别运功听去。

只闻那天边传来一阵缓缓马蹄声响,先是若有若无,随即便清晰起来。三人心中都是一紧,方青言毕竟是上代高手,果然身怀绝学,光是在六识上就已是在诸人之上了!但此时已无暇细思,听及马蹄声响,知道夺魄魔君已经来到这临竹谷内,不由都蹲伏下来,从石隙中望去。

只见从那大地的尽头,孤零零一骑乘着风叶迤逦而来,在枯叶旋舞掩映下,那种孤独似要立时将整个天地充塞。待到更近一些,各人才发现那人骑着一匹瘦黄马,四腿长健,鬃长盖目,显然不是凡物。马上骑士面目粗犷丑陋,长发披散双耳垂肩,身形魁伟,让人半点都看不出他其实已是个年过百龄之人。不过片刻间,一人一马已经来到了谷口。

虽然这几年间亿不知闯荡过多少龙潭虎穴,经历了多少次刀光血影诡谲阴谋,但此刻楚行云依旧感到自己一阵前所未见的紧张,因为即将面对的毕竟是一个修为已近百年的盖代大魔头,不禁暗自运功敛息,眯起双目,对方既是绝世凶邪,当会察觉身周光线气温的异常,想要伏击于他自当极为小心谨慎。

那骑士催马前行,到了谷口处几丈远时,突然伸掌在那马头上一拍,黄马蓦地止步。楚行云心中一跳,凝神望去,见那骑士似乎颇为欣赏谷中奇景,因而驻马停补。他身披一袭黑色大氅,鞍后马包卷毯,马侧悬挂一枝青色长戟。

“夺魄魔君!这就是那个横行千里杀人无算的大魔头!”更为年轻的祝龙仰心中一阵激动,旋即暗忖:“他为何把马停住了?莫非已发现我等了?”见妹妹凤翔脸有疑惑不安之色,转目朝他望来,知道她心内亦和自己有相同想法。正思忖间,却见那夺魄魔君又将双腿一夹,黄马便缓缓踱入临竹谷中。不由心中一宽,暗呼了一口气:“原来他并未发现,倒是我多心了。”

马行入谷约百步,夺魄魔君翻鞍下马,将青色长戟摘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

黄马唏溜一声,跑入疏林中转瞬不见。峭壁上众人心头霍霍跳动,只等他再前行几步便一齐出手。

魔君却静静立于当地望着谷中翠竹,动也未动仿佛木雕石塑般。片刻后,突然转过身来,长戟纵横,竟在坚硬异常的山石岩地上划出几行深深大字:“青戟抖叶,竹林深邃。噫嘻高人,云胡生怯?”遒劲有力笔锋刚健,大开大合,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气势!。

楚行云心中一惊:“他果然已经发现我们,因而先给一个下马威。”与萧竹盈对视一眼,心中均想:“此魔武功果真惊人。”却听右侧岳玄机一声朗笑道:“好眼力!晚辈等毕竟瞒不过前辈灵耳!”说罢,身形轻灵,迅速从峭壁上飘落下来。众人知道无法暗袭,纷纷现身,从峭壁上腾身而下。

离得近了,越发觉得夺魄魔君身形之巨,众人中的“龙行天下”向天啸已是身材异常高大,人所罕见了,但他比其竟还要高出一个头去。此刻挺戟而立,恍若天神一般,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之意,淡淡扫视着众人。他显然是对中原武林局势做过一番深刻了解,知道各个着名高手的形态特征,但此时独自对上这许多闻名白山黑水的高手侠士,却似是依旧毫无所动,只是精光眸子注视到陵阳郡主朱韵妃时,深深看了一眼,似是颇为意外。当他转目注意到文士装束的“乾坤圣手”方青言时,神情亦是不禁一怔露出深思的神色。

第二十四章 惊世

众人被他看时,心头都是一颤。领头的“玄机妙算”岳玄机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内惊惧之情,环顾众人一眼,朗声道:“前辈自踏足中土,一路北进,戟下无情赤地千里,所造杀孽抵得上常人千生百世。不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废武功后随少林法华大师出家修修来世,也可免了今日里的杀身之祸。”法华大师听了,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两声佛号。

夺魄魔君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蓦然抬起头来,手中青天戟纵横,喝道:“假仁假义,不知自量!毋庸废话啦,想杀我为武林除害,只管放下道来!”

语声低沉嘶哑,极是特别,摆明要和众人一决生死。

众人听到他沉喝声中蓬勃催发的功力,都不由暗感心寒,气势上顿时落于下风。惟有心高气傲、未曾受人轻视过的“紫衣鸾凤”朱韵妃突然“呛”的一声,拔出负身背后的意麈剑,此剑与祝龙仰的“天魂神剑”一起被誉为七大名剑,是她为此行特意从帧王府武库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此刻她如雪皓腕微震,地上倏然出现几个细细的篆字:“寒既不着意,何必苦争春?”

这几字写得快极,以场中诸人眼力也很少能眼力看出她是如何在弹指间写出来的。虽然没有夺魄魔君适才那几字的气势雄壮,但字迹清秀笔画纤丽,且带着一股淡淡的禅味儿,并不为魔君的字所压倒。虽然早闻“紫衣鸾凤”的芳名,但众人多以为只是因她朝廷郡主的身份之故,此刻见她为了争回被夺魄魔君压倒的气势而故意露了这一手,不由看得众人暗暗称奇,心下均叹“离恨阁”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弟子便竟有这等功力。

对面的夺魄魔君亦是微露诧异之色,又复细审她玉颜,似是想不到如此风姿绰约、身位娇贵的绝色丽人,却会身怀这等不俗武功,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了一丝赞赏之意。

“澜沧煞神”厉残突然抽出那条驰名京都的残龙鞭,健腕轻抖,那粗若儿臂的长鞭立时伸得笔直。这残龙鞭鞭身乃银丝合着牛筋人发所造而成,柔韧而又沉重。但在厉残内力催动下竟可化柔为刚,实是非同小可。众人心下都暗暗叹服:国师府果然卧虎藏龙!这厉残与“鬼鞭”曹齐文为闻名京师的江湖双鞭,果然手段不凡,不可小视。

厉残持鞭在手上打了个圈儿,厉声道:“老魔,你可还记得三十二年前雁门关外丧于你手的那个中原使鞭高手?”

夺魄魔君抬起头来,仰天思索道:“三十二年前,雁门关外?哦,‘孤鞭’厉廷之?”

厉残刚牙崩咬,缓缓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道:“那就是家父!这么多年来我以为你早已恶贯满盈,天可怜见让我重遇杀父仇人,哼,家仇国恨,夺魄魔君,你我不见生死不罢休!”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这国师府的高手会不请自来,远来是有着这么一段血海深仇夹杂其中。这厉残还是厉廷之的儿子,当年厉廷之号称天下第一鞭,想不到还是丧身在夺魄魔君手中!

夺魄魔君嘴角轻轻一撇,似乎极是不屑,旋即露出回忆的神色,低沉的道:“厉廷之鞭上功夫不坏,当初还颇让老夫费了一番手脚!想不到其子却是懦弱无用之人!哼,你既是其子,想来得到了他‘残龙鞭法’的真传,今日且让老夫鉴赏鉴赏,看看是否还够火候?”

厉残脸色通红一片,喉中嘶鸣有声,显是愤怒之极,跨前一步,却又停住,显是不敢单独对魔君出手。岳玄机看厉残须发怒指,额上青茎隐隐,不住粗喘,怕他耐不住怒火,他可万万不是这魔头的对手,单独出手下必有损折,当下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务必忍耐。急忙转移话题,别有所指道:“我看前辈眉宇间青气毕露,定是中了‘毒弥勒’了凡大师的五毒散奇毒!在下听说此物乃用金叶菊、黑心莲、瘴毒桃花、苗疆寒碧潭中的紫藤,再加上碧蚕蛊五种毒物烧灰炼成。中毒后不时发作,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如再得不到解药,便会全身溃烂而亡,死时的痛苦比之万毒噬咬更甚。前辈虽然神功盖世,运功将毒性压住,但动手时却难免要大受影响。前辈莫仍要执迷不悟,免得多费我等多一番手脚。”此话甚是无礼,但众人均知他说此番话的目的,只是要点出魔君已身中奇毒而已。夺魄魔君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大声道:“生死成败,一战而决!”众人突闻这雷鸣般大吼,吃惊下心中均是大跳了一下。

卫虚子眼中杀机一闪,怒道:“你这厮如此不识好歹,待会便让贫道好好教训教训你!”口中虽是如此说,毕竟给自己及同伴壮胆的成分多一些,和厉残一样同样不敢抢先出手。

朱韵妃妙目瞟了岳玄机一眼,却见他神色自若。但那只按着着身后酒葫芦的两手却在不断抚摩着。她对家中这个极得父王称道的人,虽然所知不多,但这个动作她却知是岳玄机内心极度紧张的显示。不由心中一惊,岳玄机号称“玄机妙算”,纵使以她身为离恨阁冰魄神妃门下的眼光,亦是窥测不出他的武功修为深浅,只是这几日相处的印象中他常常谈笑风声,从容自在,从未曾表现得如此紧张不安,难道这气势不凡的夺魄魔君果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可怕?

其余各人虽也都心中暗凛,但他们均为名震一方的高手,平生经历风波无数,所以表面也都现得异常冷静。楚行云和萧竹盈对视一眼,彼此都可看出对方的骇异之情,那边祝市氏兄妹亦依在一起,全身贯注。向天啸一直未曾作声,他心中对楚临川和岳玄机处心积虑的做法深感不满,认为行使阴谋诡计对付对方堂堂正正的单人匹马,不是一个武人的作为,何况这也给了东瀛倭寇耻笑中原武林无人的借口。但在此时刻却也不便表示什么,是以一直静静观望着,不置一词。方青言眼中射出旁人不明白的复杂神色,紧紧盯着夺魄魔君那看不出岁月痕迹、此刻略浮一丝青色的脸庞,身上气势不住攀升,显然正在凝聚着全身的功力。法华上人和卫虚子聚在厉残身旁,手按兵器,准备随时出手。

冷冷的空气中杀气弥漫,大战一触即发!忽然只听楚行云一声长笑,越众而出,朗声道:“晚辈蝶衣会楚行云,欲向前辈讨教几招,不知意下如何?”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变色。要知到这刻为止,岳玄机此前的言语已将夺魄魔君的无敌形象深深种于众人心中,为的就是让众人同仇敌忾,齐心合力围攻于他,哪想到这楚行云竟有此一招?真是年少气盛、意气用事!

一时间,法华上人、卫虚子、厉残等人均诧异之极,向天啸眉头大皱;满是钦佩之色的朱韵妃对着祝凤翔暗吐了一下香舌,后者则面带忧色,黛眉轻蹙;而此地临竹谷的正主萧竹盈,望着楚行云年轻轩昂的雄伟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

夺魄魔君微微颔首,瞥了几个女子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楚行云哈哈一笑,转头向萧竹盈深情一瞥,双掌一错,摆开庄清音所授的独门“碎雨相思掌”的架势。他望着这血战千里未曾一败、当今之世硕果仅存的绝世大魔头,心头实在亦是紧张万分。

实际上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自己为何会甘冒奇险,单独与夺魄魔君交手。只是见了他那睥睨天下、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豪情气概,而那让他见惯殊色丽人的不羁之心也情思难抑的绝世佳人萧竹盈盈盈美眸盯望着那雄壮的身影,显露欣赏赞叹的神色,胸中禁不住热血沸腾,便脱口而出要独自挑战。他生性好花惜色,虽与帧王妃方心依相爱经年,但当见到清雅若仙的绝色佳丽萧竹盈,却仍忍不住心动。其实不论是谁,国师府娇女李雁影、同门师妹祝凤翔,还有那哭命女子商筱叶,他都深深喜爱着,为了这些深爱的女子,便是抛却性命不顾,亦是无所畏惧。

此际但觉说出此话后,有说不出的痛快,心中豪情翻涌,对岳玄机和楚临川计谋的顾忌再不念念于心,只觉这世上再无自己可惧可忌之事,一颗心向着无限的云天拔去!

夺魄魔君笑意收敛,屹立不动矗若山岳,气势凝然。楚行云细查之下却觉毫无破绽可寻,暗忖道:“先发制人而后发者制于人。此刻他虽无破绽,但我却可以引他露出破绽!”心念方动,身形已腾空而起,凌空便对五丈余外的魔君连发三掌,掌势如幢幢碎雨般疾快狂涌而去。

这三掌力道轻重不一,刚柔各异,旨在引对方接掌后露出空门,以便连续进招争取上风。夺魄魔君左手长戟不动,右手顺势轻拨,那掌风立时被引得偏了,击在右面空地上,将层层铺地的竹叶击飞碾碎。

楚行云万万没有想到夺魄魔君竟不硬接自己掌力,后继招式一时竟发不出来,身形微微一滞。便在这一刹那,魔君伸指戟点,一缕锐利至极的指风怪啸着袭向他额头!此际楚行云脚尖刚刚着地,立足未稳,且此刻两人相距仅三丈余,正是指力最有威力的范围之内!

指风一响,沉默已久的丐帮帮主向天啸已脱口惊呼道:“小心!是天玄玉阳指!”祝凤翔芳心一震,花容失色。旁边祝龙仰也是神色紧张,抽出了“天魂神剑”执在手中,随手准备出手支援师兄。他们的师傅“琴剑逸仙”庄清音曾在讲述江湖掌故时说过,“天玄玉阳指”乃绝传武林近百年的上官世家的独门武学,指力之强可洞金裂石、穿玉腐铁,但却极难练成,上官世家族谱上记载能练成此项神功者寥寥可数。

自在七十年前六派歼情之役中,一手振兴颓废家族的天才高手上官笑天失踪后,整个上官世家又复势微下去,而且几十年后的今日甚至沦落到了局促一隅的地步,再无争雄天下的实力,在同为没落豪门的三大世家中都排在了末位。上官世家成为一个曾经辉煌的绝响!众人万万想不到,上官笑天的“天玄玉阳指”绝学,此际竟又重现于江湖,而且是被西域奇人夺魄魔君所使出!

楚行云当然也知道“天玄玉阳指”是什么东西,但此刻无暇多想,只觉劲风微动,指力已至面门之前,危急中身子一软,笔直地顺着指风向后仰倒。那指风“嗖”一声划过面门,将他鼻尖刮得隐隐作痛。

夺魄魔君点出的食指不动,其余四指萁张,手掌向下虚按,一股巨力似无形的大锤般凭空捣向正向下倾倒的楚行云胸膛!此际楚行云已然重心全失,这一股沉重如山的内家真力,已是万难避过。萧竹盈失声娇呼之际,诸少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朱韵妃纤手一挥,意麈剑“铮”声出鞘过半!

未待她出手相助,却见楚行云业已贴近地面的身子,就象被一只无形之手在旁边拉了一把,轻巧地一转,硬生生以脚跟为轴划了个半圆,从左面斜立起来。

夺魄魔君那当胸压来的真气登时击空,随之竟将他身后地面撞出两尺余深的大坑。

“好一式‘金莲邀月’!”向天啸大声喝彩道。这“金莲邀月”乃是“琴剑逸仙”庄清音从女子婀娜体态中触动灵感独创的绝技,讲究以腰腿脚踝之力配合内家神功,原地做出迅急摇动以避对方攻势。此际这一式“金莲邀月”使得恰到好处,潇洒已极。

采声未毕,只见夺魄魔君向前按出的右掌化掌为爪向后虚抓,狂风起处,四周空气仿若卷入了一个巨大漩涡,向着他五指收拢的方向涌去。方自庆幸脱险的楚行云突觉身子飘浮,竟似要被那漩涡吸去,大惊下忙施展千斤坠将身形定住。

夺魄魔君将巨掌在肩膀后侧收拢成拳,一拳势若雷霆霹雳般当胸击来!

这一拳之势比之先前的一指、一按强上岂止数倍,拳风呼啸声刺人双耳,漫天碎叶聚拢成一条枯绿色巨龙向着楚行云的胸前劈来!楚行云见此拳如此威势,知道万难挡架,但此刻刚施用千斤坠,一口真气竟提不起来,无法用轻功闪避。

情急生智,大叱一声,双掌全力劈出!这双掌之内灌注了他苦练了十数余年的“水云诀”真气,虽不及夺魄魔君那强极霸绝的第九重“大天罡霹雳神功”威势之万一,但确也非同小可,掌力到处硬将魔君的拳力在身前尺许处一割为三!

双掌甫发,楚行云已闪电般将双手在胸前结成印状,此印乃江南楚家“万象归元”神功中集密宗真言法印大成的绝技之一,称为“大日如来印”,以结印而将心意神气在瞬间结为一个整体,将全身功力集中于一点之上发出,威力强绝一时。待到那拳劲及身,楚行云身形若风摆扶柳般玄妙之极地微幌,同时手中结引奋力捣出。

“大天罡霹雳神功”御使的如山拳力,被他早先的掌力劈偏,左右两侧拳风擦着他身子掠了过去,将其衣袂振得老高,而与此同时那正中的拳力却与大日如来印撞个正着。“砰”一声交击在一起,劲风带起的竹叶瞬间结成了半个径有丈余的圆罩,蔚为壮观!

楚行云只觉胸膛一热,不及多想,连换九口真气,方才压下翻腾的气血,借着那袭沿双臂经脉而来的巨力向后飘飞,直至十余丈远。他人在空中之际真气已顺,竟不落地,借着余势一声长啸,身形翩转直飞而回,在原地落下。双手抱拳道:“老前辈功力盖世,晚辈败得心服口服,并谢过手下留情之恩!”他虽然落败,但那独自挑战魔君的豪情,以及三招应变的机敏,落败后坦承技不如人之风度,均令众人暗暗心折,萧竹盈更是芳心可可。岳玄机露出了不自然的笑意,而方青言脸上阴晴不定,惊诧不已的注视着楚行云的背影,微微摇头。

夺魄魔君脸上毫无得色,似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三招是另一人所使,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嘿嘿道:“你小小年纪,已能挡得老夫五成神功的一击,今日若得活命,他朝前途不可限量!”

楚行云微微一笑,倒跃而回,心中一松之际,便闻到三种品性不同但同样柔静淡雅的清香,直沁入心脾中去。他知道是三女靠近自己身边,不禁暗忖道:“女孩子身上体香各有所异,韵妃高洁而凤翔清艳,竹盈呢,则是淡雅,嘿嘿!”

他在那里一时胡思乱想,就没听清岳玄机紧接着朝魔君说了些什么。

“前辈功力果然不凡,但我等既然敢在此恭迎大驾,自然是有万全之策,若前辈肯将身上《媚情签》留下,晚辈可以做住任前辈离开。”众人自然清楚这是岳玄机故意如此说来,以激怒魔君使其自令众人心寒的无铸气势中落于下乘,方可一敌。

夺魄魔君闻言果然双目寒光暴涨,须发无风自动,踏前一步。岳玄机为他气势所慑,不禁退了一步。众人纷纷兵刃出鞘,神色紧张地望着这盖世魔头。魔君适才那威力惊人的连环三招,已暗自折服了这一众名震武林的高手,此际人人均知这域外奇人夺魄魔君确实非自己能敌。众人中只有向天啸肃立不动,脸上虽染掩惊容,但却露出了见猎心喜的不屈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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